小太监捂着脸,讪讪退下!
晚间,奄奄一息的何宁被丢入牢狱之中,因有安有志开口照顾,这才避免了进入暗无天日的死牢。
他身上裹满了白布,丝丝血迹渗出,出气多,进气少,已是命不久矣。
但他不后悔。
这时,忽听得外头喊杀声冲天,火光遍地。
又是“轰隆”一声,墙被炸开,十几个蒙面黑衣人闯入。
掀开何宁见了他的脸,就要将他扛起带走。
何宁大叫道:“放我下来!今日我若走了,来日燕王殿下便走不了了!你等好好想想,若没有殿下,我早饿死在路上,怎还有今日这般光景?让我献了这条命,铺开王妃娘娘日后的路吧!”
黑衣人们先是一惊,随后考虑片刻,便将他放了下来,转头杀了出去,不见踪影。
得了消息的安有志步履蹒跚的朝牢中赶来,一方面,他害怕何宁被人劫走;另一方面,他又希望何宁被劫走。
待赶到死牢,他万万没想到,墙被炸开,何宁却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,苟延残踹。
安有志命人打开牢门,走进其中,心情复杂的问道:“这是为何,你为何不走呢?”
“你个死太监,哪里懂得忠义二字?”
安有志轻叹了口气,转头吩咐众人将何宁转移。
喊杀声渐渐停止,广宁卫一小百户禀报道:“启禀公公,夜间五十人闯入大营中,先是纵火,后又同我等厮杀,意欲劫走重犯,如今尽数被我等斩杀。
起先倒也抓住几个,奈何一个个十分倔强,自杀了,由此,我等也不知是谁所作所为!”
“有意思!”安有志紧紧眯着眼睛,没再说话。
深夜,林语和赵寅还没睡。
两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,说着话,排遣寂寞!
林语道:“此事因我而起,若我主动投案自首,你们将不会有事!”
赵寅笑道:“傻丫头,你太傻了!此事不怪你,毕竟,一个想吃东西的小可爱,唯一做的错事,仅仅是赊了两只烤鸭而已。
是他们想要找我们事儿,却也只能说防范不严而已。
真正的责任,还在他们!”
“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么?”
“又能如何?龙国国力急转直下,吴、辽两国又虎视眈眈,若是此时我们政变,那便是给了对手机会了!”
“我想同现在比起来,你最怀念的,应该是小时候那段时光吧!”
“是啊,那时候还没这么难,人生还是有希望的!”
和赵寅一样,林语也很怀念小时候的时光。
只可惜,一切都将随清风去。
长安,朝堂之上,百官争论不休。
户部尚书、礼部尚书联名上书弹劾燕王纵容手下杀害辽东镇镇守太监,隐隐可见气愤风云之心,茫茫露出权倾天下之势。
以林献堂为首的一干老臣则纷纷辩护,言下之意,燕王殿下并不知情,是有恶人从中栽赃陷害。
两方争的面红耳赤,唯有高高在上的盛德帝与熹妃,不言不语,似乎是在看斗鸡一般,十分的有趣味。
然而,此时熹妃心情还是十分焦虑的。
好不容易赵寅露出这么大的破绽,若是不趁机将他干掉,更待何时?
然而,再看一旁的盛德帝,好似是提不起兴趣一般,竟打起瞌睡来。
“陛下,此事您怎么看?”熹妃试探性的问道。
“还能怎么看,寅儿死了,你帮我守边关?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,不就是杀了个太监嘛!朕累了,让他们吵吧,朕休息一会儿去!”
熹妃当时就惊了,这盛德帝往日里,就是自己不说,也能顺着自己的想法来。
今日这是怎么了,竟有意要放过赵寅?
回到寝宫,一色的红艳牡丹映入眼帘,放眼望去,整个贵妃宫中金碧辉煌,红红绿绿,甚是潇洒。
熹妃却没时间欣赏自己精心布置的美景,独自坐在镜子前,望着对面那三十好几的容颜渐感憔悴。
是的,她已经老了,虽说平日里保养有方,然而鬓边终归是生了几道皱纹,怎的也遮盖不住。
肤色也渐渐变得有些蜡黄,身子干瘪瘦弱,细看之下,已是颓败不堪。
熹妃一把抓起黄花梨凳子,砸向铜镜。
“砰”的一声,铜镜破出一个大洞来,然而宛若橘子皮一般的残片,依旧映衬着熹妃那张略显老态的脸。
是的,她忽然发现,自己好像要失宠了!
熹妃攥紧了拳头,“赵寅,就是我死,我也要让你跟着我一起不得好死!”
下午时分,她将亲信召集过来,礼部尚书金华道:“启禀熹妃娘娘,如今要想让那赵寅败走,必然要挑起第二次北征,让他无处可藏身!”
“父亲,第一次北征,您也已经看出了那小子的厉害,若是再有第二次,他得胜归来,恐怕要的就是女儿的脑袋啊!”
吏部尚书文雀道:“启禀熹妃娘娘,您有所不知,北征北征,看似是敌我两军对垒,实则是两国暗中博弈,打的不是人,打的是国力!
如今我龙国气数已尽,财政连年吃紧,若是二次北伐一旦发起,只要那小畜生不一击必胜,拖下去,最差也必定会因粮饷亏空无功而返,若往好了想,乱军丛中,跌落马下也未可知!”
熹妃顿时笑了!
次日早朝,礼部尚书有本奏,“臣礼部尚书金华启奏陛下,昨夜臣夜观天象,白虎真君缺席,定世太岁临凡,直奔北方,径入燕京,与我龙朝燕王年命相合,八字正对。
且我龙国国运昌盛,仓储多积。可趁此时机,发动二次北征,以白虎真君燕王殿下为统帅,将辽军主力尽皆消灭,永保太平江山!”
“臣等附议!”一干熹妃亲信如是说道。
林献堂不以为然,道:“启禀陛下,臣林献堂以为,如今吴国正虎视眈眈,虽说吴王就藩后,发展民生,选贤任能,保我龙国东方太平,亦阻挡了东吴攻势。
然若是战事再起,举全国之力北伐,到那时吴国趁机偷袭我边境,饶是吴王殿下天神下凡,无粮无草,也会得不偿失!”
林献堂道:“臣起奏陛下,如今财政连年赤字,国库空虚,恐怕再无发起战事的能力!我等应收敛战事,与民更始,待到国库充盈,方可一通江山,千秋万代!”
“臣等附议!”
林献堂亲信纷纷如是道!
户部尚书文雀道:“户部今年所收税务充盈,且我龙国天朝上邦,王者之师必定所向披靡!”
林献堂道:“文尚书,你敢保证,户部有富裕钱粮?大军开拔后若是不够,是不是你来承担这个责任?”
文雀面色冷静,心中却噤若寒蝉。
这林献堂果真是随佳选皇后待过的,竟这般知进退,文雀属实有些吃惊。
但吃惊归吃惊,他已然想好了对策!
文雀道:“启禀陛下,若大军出征,户部可保证提供两个月的钱粮饷银,初次北伐,只不到一月便光荣凯旋,即使二次北伐时间长些,也是够用的!”
“初次北伐,是辽军不知我方底细,上了当。此次若是再托举国之力,穷兵黩武,四处征战,辽军不与我方主力决战,岂不是依旧能将我等困死?”
“常听闻燕王殿下文治武功不亚于当年景德先帝,如今,又怎的会找不到敌军主力呢?”
“你这是胡搅蛮缠!战争不是赌博,不能把赌注压在一人身上!”
“你的意思是说,燕王殿下带兵无方?”
“.... ...”
堂下群臣乱作一团,盛德帝却依旧提不起兴趣,拄着脑袋打瞌睡。
熹妃有些急迫,她真希望盛德帝赶紧下令,好让大军北上,只是若主动开口,又怕惹毛了这位昏君,因此急不可耐。
“爱妃,此事你怎么看?”盛德帝开口了,像是聊家常一般,又像是说一些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,丝毫不在意。
熹妃心里乐开了花,却也知道,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,不能放松警惕!
“臣妾是后宫妃嫔,照理说不应干涉朝政。然而此事事关我龙国命运,臣妾不说,亦是不行的!
臣妾听闻,两国交战,并非两军对垒那般简单,应是后方力量的暗中博弈,决定着谁胜谁负!
此时正值六月天气,辽国骑兵甚是勇猛,且牛马成群,不适宜在此时发动攻击。
然而,反过来想,辽军兵强马壮,我龙国大军也不是吃素的。平日里,他们兴许会畏惧我方实力,不与我大军决一死战。时至今日,却比先不同!他们自认兵强马壮,主力定然会同我军会战,到了那时,虽只有两月,胜负天平却倾斜于我也!”
这番话,并非熹妃想的,她也没这等脑子,不过是个只会宫斗的女子罢了。
此乃她的父亲金华教他所说,金华料定,盛德帝虽然昏庸,却心怀一统天下的梦想。
且刚才所言,滴水不漏,盛德帝定然会动心的!
果不其然,盛德帝微微点头,喝止了堂下争吵,道:“朕心中已有数,传朕口谕,凡兵马粮草,务必在两月内筹备完毕,运往辽东、大同等北方军事重镇,两月后,大军即可开拔,此战务必将辽军主力击溃,使他们再难翻身!”
“陛下... ...”
林献堂还要劝,盛德帝竟起身走了。
金华与文雀似是胜利者一般,跪在地上,高声山呼道: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林献堂无奈,只得跟着跪下。